二十年多年的好兄弟,许朝,走了,享年52,最近一段时间常常陷入精神空耗,本以为的来日方常,现在却是天人永隔。 两周前接到朝哥爱人电话,说朝哥走了,一时间脑子处于停顿状态,毕竟几天前还跟朝哥微信聊天,说起还在抗炎症之后治疗马上要进入下一阶段,再往前十来天,还在跟我聊电脑配置,怎么才能访问外网,是不是我的网关有问题等。骤然的噩耗让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。直到灵堂见到朝哥就躺在那里,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,朝哥的大姐告诉我,其实,朝哥治疗期间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,病情非常凶险,但好在朝哥自己很乐观,所以传递给我的信息,也很乐观。
次日出殡,因为我跟朝哥的大部分朋友都不熟,下午又要赶去外地,就没有参加午餐,去跟大姐辞行时,大姐说,感谢你能来,我却在脑子里幻化出画面,如果我没去,朝哥正生气的对我说“你混蛋,最后一程都不来送我……”
初见朝哥,大约是在九十年代初,那时我住的地方,旁边是广播电视局,家里没有烧水的话,可以去广电局的锅炉房花2分钱接一瓶开水,有次去打水,见到一个光膀子的胖子,躺在车棚的边三轮摩托车旁纳凉,再后来偶尔也见他骑摩托出入,那时我们互不相识,我还在读高中,他大概是混社会的模样。
再后来,我参加工作,我应该是属于九十年代电脑技术在那个三线城市里出类拔萃的,某天,突然朝哥突然来我们门面,大侃要怎么局域网办公,聊的非常投机,隔天朝哥拖了一车电脑,叫上我,去了广播电台,当天我甚至见到了中学时“以能拨通电话点歌或者写信被回复为荣”的播音主持人,广播台播音和办公室在两层楼,铺设调试局域网,我们楼上楼下忙的不亦乐乎。再后来,朝哥闲来无事就常常来找我们玩,也常带我去电台玩.
那时我们都年轻,没心没肺的玩就行,常常晚上一个15块钱的锅仔,几块钱的二锅头,胡吹海侃的聊天就觉得很开心了,记得有一次,喝到了假酒,一个兄弟出门就吐了,我大概快走到家时也吐了,唯独朝哥,第二天跟我们说,可能喝了假酒,难受死了却忍住没吐。。。
九十年代末我们城市开始禁止烟花爆竹,派出所都会上街巡逻,刚开始那年,正月十五晚上,朝哥来叫我说,年都要过去了,不炸一卦鞭实在说不过去,然后从办公室拿出一挂5千响,挂在他们公司门店的门口,点燃后噼里啪啦炸开,我们赶紧跑开躲到院子里。
九十年代末第一次互联网泡沫时,朝哥说我们来做个网站吧,虽然最终我们什么也没做,但想想当时的设定还是停大胆的,许老哥哥的设定是戒毒主题,甚至包括吸毒要注意的最低限度安全事项等,想来如果真的能实现,现在也被关停了吧。
朝哥当时主要做安防工程,有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抵账还是什么,弄回几台大彩电,送到我家一台,大概是用到04年搬家,老屋我没再回去过,有可能拆迁的时候电视机都还在。
2000年后,为谋生我到了深圳,给朝哥打电话联系,朝哥表示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,后来朝哥来深圳,我们站在赛格旁的过街天桥下,我跟他说,深圳人的速度和我们那里是不一样的,不信你看天桥上走路的行人,速度都比我们那里的人快一些,像奔命的,我们一起逛赛格和旁边的电子元件批发市场,朝哥很感慨,这里什么都能找到。
2003年,辗转杭州最终到了武汉工作,朝哥很高兴,觉得在武汉就近了,可以常聚。 2004年,老东家遇到危机,工作上有些不稳定,朝哥跟我说,不如辞职回家,一起创业。让我加入他的公司,朝哥其实说过很多次,但我心中一直有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执念,我担心工作关系坏了交情,毕竟之前亲戚间,朋友间有过一些工作和合伙的交集后,反而相处尴尬,所以,每次都没有答应。
2006年,我在上海出差一年,朝哥到上海一个月,我开一个标间和他同住,他借来朋友的车,我们满上海玩,夜里开车到闸北,印象里比较深的还有去一个刘嘉玲开的酒吧,那段时间有种在老家没心没肺的玩耍时的感觉。
2008年,我离婚,很苦闷,时常找朝哥聊天。
朝哥应该算是成功的商人,所以他有和我们这样完全不同的朋友圈,但朝哥一直喜爱技术,可以说是一个IT达人,常常痴迷技术或者新产品,很早之前nas还没有流行时,不知从那哪里看来buffalo的nas可以改机,于是便定了两台给我快递来一台,我改完之后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需求,只能扔在办公室,后来觉得atom的cpu一定能做机顶盒,便又给我发来一台华硕eeebox N270的电脑,再后来,ipad初代刚出,朝哥早早买了送我一台,说让我体验一下。
2009年,车祸伤了脚,不严重,但在武汉没人照顾,姐夫当天赶到武汉却没有开车,打电话给朝哥,朝哥二话不说开车往返600公里,把我接回家。
当年有一部很有名的灾难片《2012》,2011年的时候,网上充斥着各种阴谋论,有各种谷歌地图上的西藏“方舟基地”,我们常常在QQ上讨论各种证据,那时我已是单身,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说,地球都要毁灭了,那就一起毁灭吧,朝哥一本正经的跟我说以前他也是无所谓的,关键是现在有了儿子,就又了牵挂,如果真的地球毁灭型灾难,还是希望儿子能活下来。
前几年,朝哥每年春节还能到我家吃个饭喝个酒,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,打断了这个惯例,解封后一次去朝哥家,他因为女儿感染手足口自己被传染,病的很重,按大姐的说法,这时候可能免疫系统就有点问题,不然怎么全家就他一个成年人感染。
2021年上半年,我们还在讨论怎么订阅油管和奈飞会员,怎么邀请码上clubhuse,怎么注册oracle免费主机做通道上外网,调侃程序员的最终出路是送外卖,上半年有一次在一个酒局喝醉了,是朝哥一直陪我喝茶聊天到醒酒。
4月份最后一次两家人带孩子玩耍后,朝哥带我们去他觉得不错的烧烤摊吃宵夜。
到了6月底,本打算带儿子去朝哥家玩,聊了两句觉得不太对劲,毕竟几十年兄弟,言谈间能感觉到有事情发生,于是到他家,这时已经检测出淋巴癌并且做了手术,朝哥要我保密,不要跟任何人说,因为化疗的原因白细胞指标特别低,没有抵抗力,所以我没敢多待,我想朝哥毕竟是个生意人,病情保密可以理解,回家后也没跟家里人说,后来听许老哥哥说,朝哥在病房里,常常接电话时告诉对方,他在出差。
7月,朝哥来武汉协和住院,让我买电热壶和水果煮水果茶,本来住院部是不让进的,但我上楼之后还是硬挤了进去,后来再送水果去的时候,朝哥甚至还和向老师一起,我们在楼下星巴克喝了咖啡聊了会儿天,没想到那次星巴克里竟然是现实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后来又有一次,朝哥甚至说去外面找个餐馆一起吃个饭,着实吓着我了,我赶紧说 等你身体好了,我们再出来吃饭,现在外面对你来说太危险…
10月,国庆节期间,朝哥已经回家住院,奈何病房不让进,听说朝哥的二姐从上海回来,隔离15天,然后假期就结束了,终究也没能进病房。
11月,朝哥又来了武汉,这次是同济,我去了两次,也只能在楼下见到小向老师,最后一次去,向老师说,CAR-T已经制备完,在冷库放着了,就等回输,我甚至感觉有点兴奋了,因为这种疗法最近传的神乎其神,新闻里都是痊愈的报道,觉得朝哥遇到了好时候,朝哥自己应该也是满怀希望的,最后一次视频,朝哥看着我做完早餐,评价吃的还可以,就是缺了点蔬菜,然后聊起在医院附近租房,因为恢复期要求出现状况30分钟能到医院。
12月29,我问朝哥,什么时候能进行下一步治疗,朝哥说快了,元旦放假后的第一个周末,小向老师打来电话,说朝哥已经走了.
套用一句以前朝哥说过的话,一个人生里做了大半辈子朋友的人就这么走了……🙏
朝哥的追悼会,许老哥哥说了很多朝哥的人生和工作经历,但于我记忆中的朝哥,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,年纪大了,记性不好,记下一些碎念,缅怀朝哥。 朝哥一直热衷于网络上各种新奇应用,朝哥走了,互联网理应留有他的印记,或许,下一次github再把数据备入冰川1000年,这些碎念也会埋藏千年……